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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他臉上一派天真爛漫。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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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朝,朝堂裏烏壓壓站了一片大臣,個個神色肅穆。

崔太妃的死訊早就飛到了各位臣工的耳朵裏,這其中彎彎繞繞太多,大有說頭。

“諸位愛卿,今日可有事要奏?”果然,太後甫一開口,便有人率先出列。

“啟奏陛下,啟奏娘娘,臣有事要奏。”率先出列的是兵部的吳大人,“臣昨日聽聞,崔太妃不幸去世,臣以為,事發突然,又恰逢趙樸案,崔太妃之死恐有蹊蹺。臣懇請陛下,懇請娘娘,徹查崔太妃之死,到底是何人不顧司法章程,蔑視天威?”

吳大人話音剛落,便立刻有都察院的王大人站了出來:“臣也聽聞,崔太妃昨日曾誤落荷花池,受了驚嚇,染上風寒炎癥。可那荷花池就在太妃院旁邊,崔太妃應當是再熟悉不過,怎會無緣無故落水?臣請求徹查昨日崔太妃與何人接觸過,吃過什麽,用過什麽,以揪出幕後兇手。”

這時,又有刑部的黃大人慢悠悠接腔道:“看到諸位同僚如此急切地想為崔太妃查清真相,想必崔太妃在天有靈,也一定深感欣慰。只是前些日子趙樸事發,諸位也是如此急切地要求查明真相,時至今日也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,卻始終沒什麽大進展。不知幾位大人這一次,還有何查案高見呢?”

小皇帝坐在龍椅之上,默默地看著下面臣子們逐漸吵成了一鍋粥。

這龍椅實在是硬,身為天子又得身著冕服,坐姿端正,每天上朝對他而言不啻於上刑。

他瞥了一眼站在前排的陳敬。身為東閣大學士,眾人私下恭維的“陳首輔”,在這樣熱鬧的場景裏竟然不置一詞,只目視著正前方,仿佛其他一切都與他無關。

待各位大人終於吵累了,太後才道:“諸位愛卿雖各執一詞,但說得都有道理。既然大家一致認為事關重大,那此事更當謹慎對待。不如各位回去再仔細想想,明日早朝再議。”

劉鈞道:“退朝——”

小皇帝起身離座,太後把劉鈞召至身側,低語了幾句,這才離開。

大臣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,逐漸往殿外散去,劉鈞快步行至陳敬身邊,低聲道:“娘娘請陳大人、吳大人、宋大人入宮一敘。”

陳敬頷首道:“知道了。”

小皇帝回到英極宮,見戚卓容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,擺了擺手道:“今日早朝就是在吵架,沒什麽東西,你不必著急。”

他既如此說,戚卓容便也不好再問什麽,服侍著他一如往常上榻睡回籠覺。

小皇帝一覺睡到中午,召來劉鈞一問,太後還在與幾位大人商談要事,沒空同他用膳。他便樂得清閑,招呼戚卓容一同嘗了禦膳房新研制的菜色,然後抓緊時間在習紙上寫了幾個字,帶去禦書房上課了。

禦書房大門關上,秦太傅瞥了一眼門外值守的劉鈞身影,仍是那一副老學究的嚴厲表情,坐在小皇帝身旁道:“陛下,昨日功課完成得如何?”

“請太傅過目。”

紙上字跡雖遠不及先帝風骨遒勁,但也靈秀端正,看得出自成一派的勢頭,這對一個八歲孩子而言,已是很難能可貴。

習作上寫的不過是篇無功無過的普通文章,秦太傅掃了兩眼便放下,重重地嘆了一聲。

“太傅,”小皇帝用極輕的聲音道,“戚卓容已是朕的人了,明日早朝,就別讓您那些門生出來咄咄逼人了。朕怕他們再煽風點火下去,朕在宮裏唯一的刀就要斷了。”

秦太傅頓時皺眉,低聲道:“戚卓容?他不是當了劉鈞的義子?”

小皇帝抿唇笑道:“太傅不了解他。他這個人能屈能伸,其實與劉鈞有著仇呢,就等仗朕的勢砍劉鈞的頭。朕早就看出來了,自從當了皇帝後,他每每陪朕玩樂,眼裏都不大高興,忍到現在,終於忍不住把朕教育了一頓,指望朕當個明君呢。”

秦太傅若有所思。

“陛下既如此認定,那老臣回去便去知會他們一聲,明日早朝換個話風,把戚卓容摘出去。”秦太傅道,“只是陛下須得清醒,那戚卓容畢竟只是個宦官,若是讓宦官幹政,那是要出大亂子的。”

“朕省得。”小皇帝道,“還有一事需太傅幫忙。”

他從袖子裏摸出一張大紅的剪紙來,在剪紙背面提筆寫了幾個字,又疊好交給秦太傅:“還是送到老地方,有勞太傅了。”

秦太傅熟稔接過,塞入自己袖中,見小皇帝再沒什麽話要說,便拎起旁邊的戒尺,往桌上重重一敲:“陛下,老臣正在為您講解這文章修改的要務,您又為何走神?”

小皇帝掩袖打了個呵欠:“實在對不住,朕錯了。太傅您可否再講一遍?”

秦太傅捏起那張習紙,抖出嘩嘩的聲響,厲聲道:“那老臣便再講一遍,望陛下明日交上來的文章,會有所改進。”

而英極宮那頭,戚卓容沒什麽差事,便坐在自己房間窗前給新折的花枝換水。正擺弄著,從窗口遠遠就瞧見劉鈞回來了,趕忙迎了出去:“義父這是剛從太後宮中回來?卓容這就給義父倒茶。”

茶湯是早準備好的涼茶湯底,裏面泡了幾片青梅幹,一杯下肚,生津止渴。

劉鈞喝罷,又擦了擦額頭的汗,道:“陛下已經去上課了?”

“是。”戚卓容道,“往常都是義父去禦書房侍奉,今兒義父不在,卓容也不曉得自己該不該頂上,但既然陛下沒有發話,那卓容也就留在英極宮沒出去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劉鈞頷首,“我這就去禦書房。你吩咐禦膳房備好瓜果與茶飲,過會兒送去陛下跟前。”

“是。”

劉鈞:“今日早朝許多大臣都說要審查崔太妃一案,還特意提了要查她接觸過的人……”頓了頓,看了看戚卓容略顯緊張的表情,拍了拍她的肩道,“不過不是什麽大事,你放心,有我在,你不會有什麽事的。”

“義父這樣說,那卓容便放心了。”

劉鈞沒歇息太久,很快就往禦書房去了。門口值守的小太監見他來了,便往旁邊退了幾步。

“陛下與太傅在裏面多久了?”

“回公公的話,約莫半個時辰了。”

屋裏頭傳來秦太傅戒尺敲桌的聲音:“陛下這次背書倒是背得流暢,只可惜句讀有誤,句讀有誤,便是陛下不曾真正領會到其中意思,然這句話幾天前老臣分明特意強調過,陛下怎地學了新文章,倒忘了舊文章了?”

隱約聽到小皇帝微弱道:“朕慚愧。”

可以想見,他在裏面應是一如既往地被訓得垂頭喪氣。

……

次日早朝,大臣們依舊為崔太妃一事吵得不可開交,只是與昨天的勢均力敵相比,今日的情勢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。

原因無他,朝上缺席了幾個能說會道的官員。

太後疑惑道:“今日黃大人為何不在?”

“啟稟娘娘,黃大人今晨告假,稱昨夜誤食了東西,身體不適,恐禦前失儀,實在無法上朝。”一官員答道。

“朕瞧著戶部的李大人也不在。”小皇帝突然插嘴。

“啟稟陛下,李大人也告了病假,稱昨夜吃壞了肚子,夜裏發起高熱,難以上朝。”又一官員尷尬道。

小皇帝故作吃驚:“怎麽大家都吃壞了肚子?各位大人家的後廚可該好好管管了!”覆又笑道,“平日裏不覺得如何,如今李大人那塊空了出來,才發覺李大人所占地方著實不小呢!”

下面響起輕輕的哄笑。

陳敬面色莫測,望向底座上的小皇帝,他臉上一派天真爛漫,仿佛真的只是在笑話李大人長得胖。

“好了,好了。”連著幾個人都不在,太後心裏也犯起了嘀咕,“諸位愛卿繼續討論便是。”

“陛下,娘娘,臣以為,當務之急應查清趙樸一案而非崔太妃一案,顯而易見崔太妃是為趙樸案所連累,誠如昨日黃大人所言,趙樸案已查了許久,如今換人手去查崔太妃,著實是本末倒置。只有查清了趙樸案,才能知道崔太妃究竟是為何人所害。”

“葉大人此話好生奇怪,案子尚未查清,怎麽就已經下了‘崔太妃是被害’的論斷?”

“魏大人教訓的是,那臣提議,不如便由魏大人來查此案,想必案件一定可以水落石出。魏大人,崔太妃的名聲,可全要仰仗您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幾個官員你來我往,陰陽怪氣,唇槍舌劍,最後吵得越來越激烈,鬧得陳敬不得不出來把持局面:“肅靜!朝堂之上,攻訐同僚,成何體統!”

滿朝皆寂。

陳敬拱手道:“陛下,娘娘,崔太妃之死事出蹊蹺,臣以為還是得抽調部分人手查清此案。”

太後和藹道:“那便依首輔所言。”

下了朝,太後又急急傳了陳敬入宮。

“父親,您不是說不要查崔氏的案子麽?怎麽今日就變了卦?”

“是寒門先變卦的。”陳敬面沈如水,“你可發覺,他們昨日還在嚷嚷著要查崔氏,今日就變成了堅持查趙樸,為崔氏正名,只一夜,如何會有這樣的改變?”

太後思忖道:“莫非是有了新的證據,能證明趙樸清白?”

“我已派人在查,但尚不知其中原因。”陳敬道,“按理來說,他們並不可能找出什麽來……”

“對了父親,今日那幾位大人怎的都告假?害得咱們勢單力薄,被寒門反壓一頭。”太後擰眉,“那些寒門就為逞口舌之快,不惜暗中動手?未免太奇怪了些。”

陳敬不語。

不過是幾個世家豪族出身的大臣吃壞了肚子,上不了朝,所以吵架吵不過寒門罷了。但決策權實則都在太後及內閣手裏,他們就是吵破了天也沒用,這一點,寒門不可能不清楚。

所以,給那些大臣的食物裏偷偷下藥,究竟是圖的什麽呢?

“圖什麽?”小皇帝看著一臉疑惑的戚卓容,咯咯直笑。

“當然是圖個開心啦。”小皇帝舒服地躺回床上,扯了扯被子,“這幫人整天吵來吵去,就會拖延早朝時間,耽誤朕的補覺大業,必須得給他們點苦頭嘗嘗。”

戚卓容:“……就這?”

小皇帝:“啊,不然呢?”

“奴婢以為……”戚卓容道,“陛下是有什麽謀劃在後,這只是個鋪墊。”

“想多了。”小皇帝道,“只有你們才會總想著瞻前顧後,朕可是皇帝,當然是怎麽痛快怎麽來。朕才八歲,再怎麽樣也不會有人想到是朕指使的!哈!”

戚卓容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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